新婚前夜,我未婚妻沈星漫,为维护她的保镖,当众踩断我的手骨。
她把带血的鞋尖凑到我耳边轻语:“景淮,你的骨头,还没子峤的皮鞋硬。”
她以为我只是沈家养的废物太子,却忘了,整个九龙十八帮只听我一人的号令。
我看着她,笑了。
很好,新界很快就需要一位新的‘女皇’——跪在我脚下的那种。
【正文】
1.
宴会厅的水晶灯光芒万丈,却照不进我周围三尺的阴影。
宾客的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鸣,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刺。
沈星漫站在我面前,她身上那件为婚礼预备的香槟色长裙,衬得她高贵得不近人情。
她身后,是穿着本该属于我的白色礼服的陆子峤。
“景淮,现在知道我带给你的尊荣了吧。”
沈星漫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,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“以后温顺老实点,否则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我看着她,这个我爱了十年的女人,这个我准备将半个港岛作为聘礼的女人。
她的眼睛里,只有冰冷的警告和对身后那个男人的维护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她很满意我的顺从,嘴角甚至吝啬于给我一个弧度,便转身对陆子峤说:“子峤,我送你回去,你今晚受委屈了。”
陆子峤立刻露出一副受宠若惊又善解人意的表情。
“星漫姐,没事的,景淮哥也不是故意的。你别怪他,要怪就怪我,不该站得离你那么近。”
他这话说得巧妙,既把自己摘了出去,又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入我心里。
沈星漫果然更心疼了。
“他算什么东西,也配让你受委屈?走,我送你。”
她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,就带着陆子峤离开了。
我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宴会厅中央,成了全港圈最大的笑话。
回到我和沈星漫的别墅,屋里一片漆黑。
我没有开灯,径直走到酒柜旁,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。
冰块撞击杯壁,发出清脆的响声,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不知过了多久,门开了。
沈星漫回来了,身上带着不属于我的,陆子峤常用的那款木质香水味。
她打开灯,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,眉头皱起。
“大半夜不睡觉,在这里装神弄鬼给谁看?”
她将一份文件甩在茶几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。
“签了它。”
我垂眼看去,上面是几个加粗的大字:《婚后行为准则协议》。
第一条就格外刺眼:禁止以任何形式伤害、侮辱、触碰陆子峤。
第二条:沈景淮的所有开销,需向沈星漫报备,批准后方可执行。
第三条:沈景淮无权干涉沈星漫的任何私人社交活动。
……
条款多达数十条,每一条都在剥夺我作为一个人,一个丈夫的尊严。
“这是什么?”我问,声音很轻。
“是你的规矩。”沈星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“沈景淮,别给脸不要脸。你今天拥有的一切,都是我给的。我想让你体面,你就是沈先生。我不想,你连条狗都不如。”
她顿了顿,似乎觉得这个比喻很有趣。
“哦不,子峤养的那条狗,都比你听话。”
我胸口一阵翻涌,胃里灼烧。
她继续说道:“明天,当着所有人的面,去给子峤道歉。说你昨晚喝醉了,嫉妒心作祟,才会做出那种没品的事。态度要诚恳,直到他原谅你为止。”
我拿起那份协议,纸张的边缘划过我的指尖。
“如果我不签,不道歉呢?”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沈星漫笑了,那笑容里满是残忍,“我会让你知道,什么叫一无所有。”
我拿起桌上的笔,拔开笔帽。
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瞬间,口袋里,一部我从未使用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屏幕亮起,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。
“龙”。
我挂断了电话,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。
然后,我抬起头,看着沈星漫。
“好,我签。”
2.
我签下协议的第二天,沈星漫召集了新界所有核心成员开会。
地点就在别墅的会议厅。
长长的会议桌尽头,沈星漫坐在主位,陆子峤作为她的贴身护卫,站在她身后。
我被安排在最末尾的位置,一个通常只有端茶倒水的下人才会站的地方。
所有人都到齐后,沈星漫清了清嗓子。
“今天叫大家来,不为别的,就为了一件事。”
她目光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我身上,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厌恶。
“沈景淮,过来。”
我顺从地站起身,走到会议桌中央。
“为前天晚上的事,向子峤道歉。”
一时间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,幸灾乐祸,鄙夷,看好戏。
陆子峤立刻上前一步,摆出一副为难又懂事的样子。
“星漫姐,别这样,都是小事。景淮哥他……他只是一时糊涂,你不要怪他。”
他越是这样说,沈星漫的脸色就越是难看。
“他糊涂?我看他精明得很!仗着要和我结婚,就敢动我的人!陆子峤,你给我站好,今天这个歉,他道定了!”
她转向我,命令道:“说。”
我看着陆子峤,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微光,快得让人无法捕捉。
我想起了很多年前。
那年我十岁,沈星漫十二岁。
我刚被父亲从外面接回沈家,浑身是伤,沉默寡言。
是沈星漫第一次对我伸出手,给了我一块奶糖。
“以后我就是你姐姐,我罩着你,谁敢欺负你,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。”
她确实做到了。
那些年,她像一头骄傲又凶悍的小狮子,护在我身前,为我挡下了所有风雨。
她说:“景淮,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后就好了。”
我便真的乖乖待在她身后,看着她的背影,从一个瘦弱的少女,长成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新界之主。
我以为,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。
我将我的一切都给她,包括那颗千疮百孔的心。
可我忘了,人心是会变的。
“对不起。”
我开口,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。
“前天晚上,是我不对。我不该把酒洒在你身上。”
陆子峤连忙说:“没关系,景淮哥,我没有放在心上。”
沈星漫却不满意。
“这就完了?你的诚意呢?沈景淮,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?”
她的话音刚落,一个平日里最会捧着她的手下,立刻“义愤填膺”地站了起来。
“就是!沈先生,你这道歉也太敷衍了!子峤哥的礼服可是高定,就这么被你毁了!”
另一个人也附和道:“子峤哥大人有大量不计较,但规矩不能乱!你必须拿出点诚意来!”
沈星漫抱着手臂,冷眼旁观,显然默许了这一切。
我懂了。
今天这不仅仅是一场道歉,更是一场立威。
她要借由我,告诉所有人,陆子峤是她罩着的人,动不得。
而我,沈景淮,不过是她脚边的一块踏板。
我深吸一口气,对着陆子峤,缓缓弯下了腰。
“对不起,请你原谅。”
在我弯腰的瞬间,坐在我附近的一个堂口头目,状似不经意地起身。
他手里的茶杯“不慎”倾斜,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我伸出去的手背上。
皮肤瞬间被烫得通红。
那人夸张地叫了一声:“哎呀,对不住啊,沈先生!我这手不听使唤!你瞧瞧,真是对不住!”
他嘴里说着抱歉,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嘲弄笑意。
整个会议厅,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嗤笑声。
沈星漫看都没看我一眼,只是对陆子峤说:“你看,大家都觉得你受委屈了。”
我慢慢直起身,看着自己被烫得发红的手背,没有说话。
会议结束后,众人散去。
那个泼我茶水的人经过我身边时,故意撞了我一下肩膀,低声说:
“沈先生?呵,不过是条离了沈小姐就活不成的狗。”
我抬起眼,看着他的背影。
他叫张彪,是新界沙田区的负责人。
我记住了。
3.
今天是我的生日。
往年的这一天,沈星漫总会推掉所有事情,陪我一整天。
她会亲手为我烤一个蛋糕,虽然味道不怎么样,但我每年都会全部吃完。
今年,别墅里冷冷清清。
餐桌上没有蛋糕,客厅里没有“生日快乐”的装饰。
沈星漫一早就出门了,我给她发的消息,她一条未回。
我知道她去了哪里。
昨天陆子峤处理一桩地盘纠纷时“受了伤”,只是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,沈星漫却紧张得不行,亲自带他去最好的私立医院包扎。
今天,她要为陆子峤举办庆功宴,嘉奖他的“英勇”。
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客厅里,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。
我从书房的抽屉里,翻出一本旧相册。
第一页,就是我和她小时候的合照。
照片上的她,扎着两个羊角辫,笑得灿烂,而我站在她旁边,怯生生的,只敢抓着她的衣角。
照片的右下角,有一行她当年用稚嫩笔迹写下的小字:要保护景淮一辈子。
我的指腹轻轻拂过那行字。
“一辈子”,原来这么短。
直到深夜,我才听到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声。
很快,门被打开,沈星漫和陆子峤一前一后地走进来,两人身上都带着酒气,脸上挂着笑意。
沈星漫的手里,还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。
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,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。
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
我没有回答,目光落在了那个礼盒上。
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,像是想起了什么,随手将礼盒扔在茶几上。
“给你的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施舍般的傲慢,“一个教训,也是一个提醒,让你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身份。”
我伸出手,慢慢打开礼盒。
里面静静躺着的,是一个黑色的皮质项圈。
项圈的中间,镶嵌着一块银色的金属牌,上面刻着一行小字:Property of Shen Xingman(沈星漫的财产)。
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
旁边的陆子峤“恰到好处”地开口,语气里带着一丝故作的劝阻和天真。
“星漫姐,这个……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?景淮哥毕竟是男人,有自尊心的。我那天说让他当你的宠物狗,只是开玩笑的……”
他的话,无疑是火上浇油。
沈星漫冷哼一声:“自尊心?他的自尊心值几个钱?我就是要打碎他那点可怜的自尊!子峤,你就是太善良了,才会被他欺负。”
她转向我,下巴微扬,用命令的口吻说:
“戴上。让我看看效果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人的呼吸声。
我看着那个项圈,它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。
那不仅仅是一个项圈,那是沈星漫亲手递过来的,最恶毒的羞辱。
我忽然笑了。
很轻,很轻的一声笑。
沈星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:“你笑什么?觉得很好笑吗?”
“好。”
我拿起那个项圈,站起身。
在沈星漫和陆子峤错愕的注视下,我没有走向镜子,而是走向了客厅另一侧的博古架。
博古架的最顶层,放着一个青花瓷瓶。
那是“父亲”当年送给沈星漫的,象征着她对新界的所有权,是她最珍视的东西。
我踩上凳子,举起手。
“沈景淮,你干什么!”沈星漫终于察觉到不对,厉声喝道。
我没有理她。
我将那个黑色的皮质项圈,准确无误地,扔进了那个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里。
项圈落入瓶中,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。
整个客厅,死一般的寂静。
4.
“啪!”
一个清脆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我脸上。
火辣辣的疼,从脸颊迅速蔓延开来。
沈星漫的手在发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。
“沈景淮,你敢!”她的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,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,“你知不知道那个花瓶值多少钱!它比你这条命都贵!”
她冲过去,发了疯一样想把手伸进瓶口,把那个项圈掏出来。
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她的皮肤很凉,我的手心却很烫。
这是我第一次,在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,主动触碰她。
也是第一次,在她面前使用不容抗拒的力道。
“别碰我!”沈星漫像是被蝎子蜇了一样,猛地想把手抽回去,却发现我的力气大得惊人。
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是更深的暴怒。
“你放手!沈景淮,你长本事了是吧!敢对我动手了!”
陆子峤也冲了上来,一脸焦急地护在沈星漫身前:“景淮哥,你冷静点!快放开星漫姐!你弄疼她了!”
我看着沈星漫,一字一句地说:“那个项圈,脏。”
“你有什么资格说它脏!”沈星漫尖叫,“我看最脏的人就是你!”
正在这时,她的手机响了。
她看了眼来电显示,是新界元朗区的话事人。
她强压下怒火,甩开我的手,接起电话。
“什么事?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焦急,我隐约听到“龙叔”、“码头”、“合同”几个词。
沈星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挂断电话,她死死地盯着我。
“和义堂的龙叔,扣了我们这个月去欧洲的货,说合同要重谈。”
和义堂是港岛的老牌社团,控制着维多利亚港最重要的几条航运线。而龙叔,是和义堂的元老,也是我生父的结拜兄弟。
沈星漫一直想把生意彻底洗白,最看不起这些老派社团的规矩,和龙叔那边积怨已久。
这批货对她至关重要,是她向欧洲市场扩张的第一步。
“你,现在,马上去换衣服,跟我去见龙叔。”她命令道。
“为什么?”我问。
“因为龙叔那个老不死,从小就喜欢你!”她的话语里满是鄙夷,“你给我放聪明点,今天要是谈不下这份合同,我保证,你的下半辈子,会在九龙最脏的后巷里捡垃圾度过!”
陆子峤在一旁添火:“星漫姐,景淮哥这个状态……能行吗?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吧,我至少能替你挡酒。”
“他不行也得行!”沈星漫咬着牙,“他这张脸,就是他唯一的用处了!”
一个小时后,在和义堂的私人会所里。
龙叔坐在太师椅上,手里盘着两颗核桃,对我笑得和蔼,却连眼角都没分给沈星漫。
沈星漫的耐心很快被耗尽,她高傲地开口,言语间冒犯了龙叔最看重的“江湖规矩”。
气氛瞬间降到冰点。
龙叔的笑容消失了。
“沈小姐,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。送客。”
“别!”沈星漫彻底慌了,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指甲几乎陷进我的肉里,“景淮!你快说句话啊!你跟龙叔求求情!跪下!只要能签下合同,你让我做什么都行!”
我看着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的惊慌失措,看着她眼里的祈求和命令。
我再看看旁边一脸“我早就知道他不行”的陆子峤。
最后,我的目光落在了龙叔身上。
龙叔也在看着我,他的眼神深邃,带着一丝探寻。
我笑了。
对着龙叔,清晰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。
“龙叔,她说的没错,沈家的未来,确实要看今天。”
我顿了顿,缓缓转过头,对上沈星漫那双充满希冀和威胁的眼睛。
“但她好像搞错了……”
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,冰冷的嘲弄。
“我们说的,究竟是哪个沈家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包厢的门被推开。
一排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,为首的,正是前天用热茶烫我的张彪。
他走到我身后,与其他人一起,向我深深地鞠躬,九十度。
“沈总,九龙十八帮的各位叔伯,已经到齐了。”
5.
“沈总?”
沈星漫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,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又看看张彪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张彪,你疯了?你叫他什么?”
陆子峤也彻底懵了,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张彪直起身,看都没看沈星漫一眼,只是恭敬地站在我身后。
仿佛我才是他唯一的主人。
而坐在主位上的龙叔,此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核桃,慢悠悠地站了起来,发出一声长笑。
“哈哈哈,星漫丫头,你真是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啊。”
龙叔走到我身边,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你真以为,你那位‘父亲’,会把整个沈家的命脉,交给你一个外姓人?新界那点‘干净’生意,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东西。真正撑起沈家这片天的,是景淮和他手里的九龙十八帮!”
“不可能……”沈星漫失神地后退一步,“这绝对不可能!他……他明明什么都不会!他就是个废物!”
她口中的废物,此刻正平静地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爱,没有恨,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。
那眼神,比任何刀子都锋利。
“父亲说过,沈家的生意,黑白要分开。你管白,我管黑。”我终于开了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,“他怕你野心太大,走错路,所以让我看着你。他说,只要你安分守己,我可以一辈子装傻,让你当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。”
我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。
“可惜,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我不再理会她,转向龙叔,微微欠身:“龙叔,家门不幸,让你见笑了。”
龙叔摆摆手:“一家人,说这些。合同的事,你一句话。”
“按老规矩办。”我说,“利润,我们三,和义堂七。另外,我私人再送龙叔一成。”
龙叔眼睛一亮:“好小子!有你老子的风范!就这么定了!”
事情谈妥,我没有再多停留一秒。
我带着我的人,走向门口。
经过沈星漫身边时,她猛地抓住了我的衣袖。
“景淮……这不是真的,对不对?你在跟我开玩笑……你在报复我,是不是?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。
我停下脚步,却没有看她。
我只是对身后的张彪说:“张彪。”
“在,沈总。”
“沈小姐累了,还有她这位……朋友,”我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陆子峤,“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。你‘好好’送他们回去休息。”
“是,沈总!”张彪的回答铿锵有力。
我挣开她的手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。
门在我身后关上的那一刻,我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喊声。
“沈景淮!”
我没有回头。
坐上返回九龙的车,张彪亲自为我开车。
“沈总,新界那边,怎么处理?”
“所有资金渠道,切断。所有项目,暂停。所有不听话的人,换掉。”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,冷冷地发布命令。
“是。”张彪顿了顿,又问,“那……沈小姐呢?”
我闭上眼睛。
脑海里闪过她为我打架的样子,她给我糖的样子,她抱着我睡觉的样子。
然后,又闪过她让我给陆子峤道歉的样子,她扔给我项圈的样子,她打我耳光的样子。
“她不再是沈小姐了。”我睁开眼,眼底一片清明,“从今天起,港岛,再没有新界之主沈星漫。”
6.
沈星漫的世界,在一夜之间崩塌了。
第二天一早,她发现她名下所有的银行卡、信用卡,全部被冻结。
她冲到公司,想用董事长的身份压人,却发现公司大门都进不去。
新的保安队长客气又疏离地拦住她:“抱歉,沈小姐,没有沈总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入内。”
她打电话给那些曾经对她点头哈腰的下属,那些人要么不接,要么支支吾吾说自己正在忙,然后迅速挂断。
权势,人脉,金钱,这些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,在一天之内,化为泡影。
她终于意识到,她所拥有的一切,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。
她不是女王,她只是一个被默许坐在王座上的傀儡。
而现在,提线的人,不想玩了。
绝望之下,她找到了陆子峤,那个她不惜一切代价维护的男人。
陆子峤租住的公寓里一片狼藉,他正在疯狂地收拾行李。
“子峤!”沈星漫抓住他的胳膊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“你一定有办法的,对不对?我们去找景淮,我们去求他!他那么爱你……不,他那么爱我,他会原谅我们的!”
陆子峤听到“沈景淮”三个字,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甩开她的手。
“原谅?沈星漫你是不是疯了!”他第一次对她大吼大叫,面目狰狞,“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惨吗?我以为你才是沈家说一不二的人!我以为他就是个靠你养的废物!谁知道!谁知道他才是那条真龙!”
“我完了!你也完了!”陆子峤双目赤红,指着她的鼻子骂道,“都是你!是你这个蠢女人!是你把我推进火坑的!”
沈星漫被他骂得呆在原地。
她从没想过,那个在她面前永远温顺体贴,永远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的陆子峤,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她忽然明白了。
她所以为的“保护”,不过是陆子峤往上爬的垫脚石。
她所以为的“爱情”,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。
而她,是那个最可笑的傻瓜。
被彻底抛弃的沈星漫,只能回到那栋她曾以为属于自己的别墅。
然而,迎接她的,是紧锁的大门。
她的所有行李,被打包成一个个纸箱,狼狈地堆在门口的草坪上,像一堆无人认领的垃圾。
一辆黑色的宾利,缓缓停在别墅门口。
车窗降下,露出我那张她熟悉又陌生的脸。
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与那个总穿着休闲服,刘海长得遮住眼睛的“沈景淮”判若两人。
我看着她,和她脚边那堆狼狈的纸箱,嘴角挑起一个淡淡的弧度。
那不是笑,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。
“沈小姐,”我开口,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,“是在找东西吗?”
她的身体僵住了。
她看着我,嘴唇颤抖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雨,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。
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,将她名贵的衣裙浸湿,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狼狈的曲线。
而我,安然地坐在干燥温暖的车里,像是在欣赏一出早就写好剧本的戏剧。
“哦,对了。”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对司机说,“把车里的伞,给这位小姐。”
司机立刻下车,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,递到沈星漫面前。
沈星漫没有接。
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,眼睛里充满了血丝。
我没有再看她,升上车窗。
“开车。”
宾利平稳地驶入别墅大门,将那个在雨中摇摇欲坠的身影,彻底隔绝在外。
7.
沈星漫在别墅外站了一夜。
雨下了又停,停了又下。
第二天,她浑身湿透,发着高烧,终于还是找来了。
她找到了九龙十八帮的总堂口,一栋位于油麻地的旧唐楼。
这里是我的地盘。
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她。
“沈总正在开会,不见客。”
“我是沈星漫!”她嘶哑着嗓子喊道,“你让他出来见我!我是他姐姐!”
守卫面无表情:“沈总没有姐姐。”
沈星漫被这句话刺得浑身一颤。
她不肯走,就站在唐楼下,固执地等着。
从清晨,到黄昏。
路上行人来来往往,对着这个穿着名牌却状若疯妇的女人指指点点。
她曾经最在意的体面和尊严,此刻被碾碎在泥泞里。
终于,会议结束了。
我在一众人的簇拥下,从唐楼里走出来。
我一眼就看到了她。
她像一棵被暴雨摧残过的植物,脸色惨白,嘴唇发青,眼神却固执地锁着我。
看到我出来,她立刻冲了过来。
“景淮!”
两个守卫立刻上前,将她拦住。
她被挡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,无法再靠近分毫。
“沈景淮!你出来!我们谈谈!”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。
我停下脚步,却没有转身。
我背对着她,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我们之间,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“有!”她急切地说,“是我错了!我全都错了!我不该那么对你,不该羞辱你!我道歉!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?”
我沉默着,没有回答。
“景淮,我爱你啊!”她终于崩溃了,哭喊出声,“看在我们十年感情的份上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,好不好?我们重新开始!”
“爱?”
我终于转过身,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。
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,看着她眼中的悔恨与乞求。
我的脸上,浮现出一个冰冷的,堪称残忍的笑容。
“你的爱,是那个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,还是那个刻着你名字的狗项圈?”
她的脸色“刷”地一下变得惨白。
“沈星漫,收起你那廉价的爱吧。”我俯下身,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,“我对垃圾,不感兴趣。”
说完,我直起身,再也不看她一眼,径直走向我的座驾。
就在我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,我停住了。
我回过头,对着已经呆若木鸡的沈星漫,补上了最后一刀。
“对了,忘了告诉你。新界那边的业务,我已经找到了新的负责人。”
我对着唐楼门口招了招手。
一个穿着职业套装,气质干练的女人走了出来。
她走到我身边,恭敬地叫了一声:“沈总。”
然后,她拉开另一侧的车门,坐了进去。
沈星漫的眼睛猛地睁大。
那个女人,是她不久前亲手开除的前任副手,理由是“功高盖主,野心太大”。
而现在,这个被她踢出局的女人,取代了她的一切。
车门关上,缓缓驶离。
后视镜里,沈星漫的身影越来越小,最后,她支撑不住,瘫倒在了地上。
8.
沈星漫彻底消失在了港岛上流社会的视野里。
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,也没有人关心。
一个被“沈总”抛弃的女人,不值得任何人费心。
倒是陆子峤的下场,成了圈子里流传甚广的恐怖故事。
他试图带着从沈星漫那里偷来的商业机密,投靠我们的死对头“新安社”。
可惜,他还没走出九龙,就被我的人截住了。
我没有要他的命。
死,太便宜他了。
我只是让人挑断了他的手筋。
一个保镖,最重要的就是一双手。没了手,他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废人。
沈星漫是在一间没有执照的地下诊所里找到他的。
彼时,他正躺在肮脏的病床上,双手动弹不得,缠着厚厚的纱布,渗出暗红的血迹。
看到沈星漫,他没有求救,没有愤怒,反而神经质地笑了起来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你来看我了?前任女王,来看她被废掉的骑士了?”
他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,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沈星漫,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?”陆子峤眼中满是疯狂的快意,“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宝押在我身上,而不是去哄好你那个看起来像废物一样的弟弟!”
沈星漫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“我告诉你,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!”陆子峤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回忆,“他太平静了!无论你怎么羞辱他,他都像个没事人一样!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懦弱,是没骨气!现在我才明白,那叫什么……那叫胜券在握!”
他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牵动了伤口,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“我一直在你耳边说他的坏话,怂恿你打压他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他凑近沈星漫,压低声音,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。
“因为我嫉妒他!我嫉妒他什么都不用做,就能得到你,得到沈家的一切!我以为只要把他踩下去,我就可以取代他!我以为他只是你养的一条狗,只要我比他更听话,你就会更喜欢我!”
陆子峤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“结果呢?我们才是小丑!我们两个自作聪明的小丑,在一个真正的帝王面前,表演了一场滑稽戏!”
他死死地盯着沈星漫,一字一句地说:
“他不是狗,沈星漫。他从来都不是。”
“他是在王座上假寐的龙。”
“而我们,是两只在他打盹时,试图去拔他龙须的蠢老鼠。”
陆子峤的话,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,将沈星漫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彻底剖开,露出血淋淋的现实。
她终于明白,自己错得有多离谱。
她不是被蒙蔽,她是主动选择了愚蠢。
她被自己的傲慢与偏见,亲手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9.
我搬回了那栋别墅。
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新的,除了博古架上那个青花瓷瓶。
它还静静地立在那里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一个月后,我再次见到了沈星漫。
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,混进了正在清扫别墅的家政人员里。
当我走进客厅时,她正跪在地上,用一块抹布,擦拭着我曾经最喜欢坐的那个沙发角落。
她瘦了很多,也黑了,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清洁工制服,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,露出一张素净又憔悴的脸。
和我记忆里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沈星漫,判若两人。
其他人看到我,都停下手中的活,恭敬地喊:“沈总。”
只有她,身体僵硬地跪在那里,不敢抬头。
我挥了挥手,示意其他人出去。
客厅里,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我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“谁让你进来的?”
她的身体抖了一下,然后慢慢地抬起头。
她的眼睛红肿,里面充满了水汽。
“景淮……”她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再看看这里。”
我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她。
她从口袋里,掏出一个东西,颤抖着递到我面前。
是那个黑色的皮质项圈。
它已经被她从花瓶里取了出来,擦拭得干干净净。
“景淮,我们过去的一切,都是真的,对不对?”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,一滴一滴砸在地上,“你为我挡刀,你背着发烧的我走遍半个港岛找医院,你每年都吃掉我烤的难吃的蛋糕……那些,都不是假的,对不对?”
我看着她,看着她眼中那最后一丝希冀的微光。
我伸出手,从她颤抖的手中,拿过了那个项圈。
“爱是真的。”
我开口,声音平静无波。
在她眼睛亮起的一瞬间,我继续说道:
“疼,也是真的。”
我松开手。
那个被她视若珍宝的项圈,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。
我抬起脚,用定制皮鞋的鞋跟,狠狠地踩了上去。
“咔嚓”一声。
项圈中间那块刻着她名字的银牌,应声断裂。
就像我们之间,那段回不去的过往。
“但是,都过去了。”
我收回脚,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片。
我看着她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,清晰地告诉她。
“下个月,我要结婚了。请柬已经发出去了。”
我停顿了一下,确保她能清楚地听到我接下来的每一个字。
“你,不会收到。”
10.
我的婚礼,在港岛最顶级的酒店举行,轰动全城。
来宾非富即贵,囊括了黑白两道所有头面人物。
我的新娘,李清月,穿着我亲自为她挑选的婚纱,站在我身边。
她就是我任命的新界负责人,一个聪明、能干、懂得尊重的女人。
我们的结合,被誉为港岛新一代的“帝王联姻”。
司仪在台上说着祝福词,台下掌声雷动。
我握着李清月的手,为她戴上戒指。
她抬头看我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与敬重。
“沈总,”她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
我回以一个微笑,一个发自内心的,真正的微笑。
“以后,叫我景淮。”
在酒店外的广场上,隔着喷泉和层层安保,沈星漫站在人群的角落里,遥遥地望着这一切。
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,混在看热闹的市民和游客中间,毫不起眼。
就像当年,在那个让她出尽风头的宴会上,我站在角落里,看着她和陆子峤在舞池中央旋转一样。
只不过,这一次,我们彻底交换了位置。
她看着我为另一个女人戴上戒指,看着我脸上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。
那笑容,像一把迟来的刀,凌迟着她的心。
她曾拥有过那样的笑容,却被她亲手扼杀了。
旁边有人在议论。
“那就是传说中的沈总啊!真是年轻有为!”
“听说他之前还有个养姐,叫什么沈星漫的,嚣张跋扈,还为了一个保镖羞辱沈总,结果被沈总一脚踢出局了!”
“真是个蠢货!放着真龙不要,去要一条假蛇,活该!”
“可不是嘛,听说现在穷困潦倒,到处打零工,惨得很。”
每一个字,都像针一样扎进沈星漫的耳朵里。
她再也看不下去,听不下去。
她转过身,踉踉跄跄地挤出人群。
没有人注意到她,没有人关心她要去哪里。
她抬头看了看天,港岛的夜空,被霓虹灯映照得一片辉煌,却没有一颗星星。
就像她的未来,一片虚无。
她不再是新界之主沈星漫,不再是沈家的大小姐。
她只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,无名氏。
酒店内,我和李清月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拥吻。
从此,港岛只有一个声音。
沈家的时代,真正开始了。
而那些属于过去的尘埃,早已被风吹散,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