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东的地缘棋盘上,伊朗与以色列的对峙堪称难解的死结。两国相隔千里,既无历史遗留的领土争端,也无古代王朝的恩怨纠葛,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。伊朗最高领袖多次表态“以色列必须从地图上消失”,以色列则将伊朗视为“存在性威胁”。这种看似突兀的敌意,实则是宗教信仰、地缘政治与历史进程交织的必然。
要理解伊以矛盾,首先要穿透宗教的迷雾。伊朗是什叶派穆斯林占绝对主导的国家,而以色列是犹太教立国的国家,两者的信仰差异本不直接构成冲突。但问题的关键在于,以色列的建国与扩张,恰好撞上了中东伊斯兰世界的觉醒浪潮。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,阿拉伯国家先后发动五次中东战争,均以失败告终,伊斯兰世界的屈辱感与日俱增。
伊朗在1979年伊斯兰革命前,曾是美国的盟友,与以色列保持着秘密的军事合作。但霍梅尼领导的革命推翻巴列维王朝后,提出“不要东方,不要西方,只要伊斯兰”的口号,将反对以色列上升为宗教使命。在什叶派教义中,伊朗肩负着“守护伊斯兰圣地”的责任,而以色列控制着耶路撒冷的伊斯兰圣地,被视为“伊斯兰世界的入侵者”。这种宗教叙事,让反以成为凝聚国内共识的旗帜。
地缘政治的博弈更让两国势成水火。以色列作为美国在中东的“战略支点”,长期遏制伊斯兰势力扩张,而伊朗自革命后就成了美国的眼中钉。1980年两伊战争期间,美国暗中支持伊拉克,以色列则多次空袭伊朗核设施,两国敌意不断加深。冷战结束后,伊朗试图填补中东权力真空,以色列则视其为“地区霸权挑战者”,双方在叙利亚、黎巴嫩等地展开激烈proxywar(代理人战争)。
巴勒斯坦问题是点燃敌意的导火索。伊朗虽不是阿拉伯国家,却将巴勒斯坦视为“伊斯兰世界的共同事业”。以色列在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中占领约旦河西岸、加沙地带和东耶路撒冷,数百万巴勒斯坦人沦为难民。伊朗认为以色列的存在是对巴勒斯坦人权利的剥夺,公开支持哈马斯、真主党等抵抗组织,为其提供资金与武器,与以色列形成直接对抗。
核问题的僵局进一步激化了矛盾。以色列是事实上的核国家,却拒绝加入《不扩散核武器条约》。伊朗的核计划自2003年曝光后,引发国际社会广泛关注,以色列多次威胁要军事打击伊朗核设施。伊朗则坚称核计划用于和平目的,指责以色列的核威慑是“地区不稳定的根源”。这种“核威慑vs反威慑”的博弈,让两国走到了战争边缘。
经济制裁与反制裁加剧了对立。美国自2018年退出伊核协议后,对伊朗实施极限施压,以色列则配合美国推动国际社会孤立伊朗。伊朗的石油出口受阻,经济陷入困境,转而将以色列视为“美国的帮凶”,通过支持地区武装力量对以色列施加压力。这种“以牙还牙”的循环,让两国的敌意陷入螺旋式上升。
民众认知的对立也不容忽视。伊朗的教科书将以色列描述为“非法国家”,媒体每天播报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的“暴行”;以色列则将伊朗描绘成“支持恐怖主义的邪恶轴心”,全民皆兵的国防教育让民众对伊朗充满警惕。这种长期的负面宣传,让两国人民之间的误解根深蒂固,难以形成和解的社会基础。
地区盟友的分化更让冲突难以调和。伊朗构建了“什叶派新月地带”,联合叙利亚阿萨德政权、黎巴嫩真主党、也门胡塞武装,形成对以色列的战略包围;以色列则与沙特、阿联酋等逊尼派国家暗中勾结,试图构建“反伊朗联盟”。这种阵营化的对抗,让中东成了伊以博弈的战场,任何微小的摩擦都可能引发大规模冲突。
历史记忆的叠加也强化了敌意。伊朗人记得,1953年美国与英国策划政变推翻摩萨台政府,以色列曾提供情报支持;以色列人则忘不了,1979年伊朗扣留美国大使馆人质时,曾公开焚烧以色列国旗。这些事件虽不直接相关,却在两国国民心中埋下了“对方不可信”的种子,让和解的努力屡屡受挫。
未来的走向更添变数。随着美国在中东影响力相对下降,伊朗与以色列都试图扩大自身势力范围。以色列拥有绝对的军事优势,却面临伊朗导弹技术的追赶;伊朗虽在地区代理人战争中占据上风,却受制于经济制裁。这种“非对称平衡”的打破,可能成为新冲突的导火索。
说到底,伊朗与以色列的敌对,并非源于个人恩怨或领土纠纷,而是伊斯兰世界与犹太复国主义在中东的权力碰撞,是什叶派伊朗与犹太以色列对地区主导权的争夺,更是全球大国博弈在中东的缩影。只要这些结构性矛盾未得到解决,两国的对峙就难以真正缓和,中东的和平也注定任重道远。